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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花
时间:2022-03-18  浏览量:20075

      “邋遢!”这是阿柴对这个托起一家三代的女人的第一印象。
  
  时间拨回到九月,江南会堂。会上领导的面孔已经看不清,只有一句话在不断回响:“柴焘同志由市公安局前往先娱村任支部副书记,任期两年。”
  
  “阿柴,回去了。”同事的声音唤醒了阿柴,他木讷地回了办公室,瘫坐半晌后,只冒出一个念头:“不去,我要去找领导!”
  
  “凭什么安排我去?我在派出所工作不是在基层吗?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你了?”“主任,您就说,我一个外地人,来这里才一年,连市区里的东南西北都没分清楚,就把我安排去那个什么渔村,您忍心吗?”见阿柴如此紧逼,主任只默默去把门关了。
  
  半小时后,主任见阿柴情绪趋于缓和,开始给他分析这次驻村的利弊。正巧政委经过,问起原因,又是半小时的促膝长谈。那天谈了什么,阿柴已经记忆模糊,但政委那句“公安姓党,就算是去下火海,你也得给我受着!再者,我的兵到任一方就造福一方”,却在他脑海里一直循环。
  
  车穿过闹市,窗外的高楼逐渐低矮,再逐渐稀疏,最后变成了田野、荒山,这意味着驻村生活开始了。
  
  如果一个人开心,那到乡村田间听到蝉鸣蛙叫就是“稻花香里说丰年,听取蛙声一片”;而若是心烦意乱,听到的只会是“中宵酷热夏蝉鸣,聒噪烦心愤不平”。阿柴也不清楚自己是哪一种。在村里呆了几天,他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,开始跟随村书记忙产业路硬化、饮水工程、脱贫攻坚回头看……或许繁忙是解决内心寂寥的最好手段,忙碌的阿柴逐渐接受了驻村的事实。
  
  在一次走访贫困户时,一名瘦高的女人引起了阿柴的注意。她约莫五十多岁,端着碗站在路口,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,中间还杂着些不知是草还是头绳的异物,身穿一件很有年头的灰衣,外面还裹着一件隐隐发光的围裙,软塌塌的裤子上黄一团白一团的……“邋遢!”这是阿柴对她的第一印象。
  
  没等阿柴回过神来,女人先开了口:“吴书记,下来是又有什么好政策了?”“共产党的政策哪一条不是好政策?这是柴书记,从市上到我们先娱村任职的,我带他来和大家认识一下,下次有问题好让你们知道找谁啊。”说着,女人便引着阿柴两人往自家院子去。“娃儿最近怎么样?快高考了吧?”吴书记边走边和女人唠起家常。女人家是两层高的小楼,外立面贴着干净整洁的白瓷砖,大门还贴着木制黑底金字对联。“这怎么看怎么不像贫困户啊。”阿柴心想,但因为不清楚状况,也不敢随便搭话,只是默默听着。
  
  在后来的多次走访中,阿柴逐渐知晓了邋遢女人的故事。
  
  女人叫百花,四十岁出头,外村嫁过来的,有一名在读高中的儿子。十年前,百花丈夫的哥哥因病过世,嫂子看到上有七十岁老母卧病在床,下有一双十来岁的儿子嗷嗷待哺,果断“外出打工”,就此音讯全无。百花夫妇便担起了照顾母亲与一双侄儿的担子,一家人靠着百花丈夫在外跑车维持生活,日子虽然清苦但也算是其乐融融。
  
  想着这些年攒下了点钱,现在一双侄儿也跟着一起生活,原来的老房子有点不够住,百花丈夫便提议拆了旧房盖新房。百花开始是不同意的,母亲的治疗需要用钱,家里的三个小孩开始读书也正是需要花钱的时候,奈何拗不过丈夫,还是答应了下来。房子开始修,小孩成绩也在提升,母亲也能下地走路了,日子一天天在向好的方向发展。如果有时间停止器,百花一定会把余生都定格在那一年。
  
  转年,房子修好了,百花正在和丈夫商量什么时候搬进去,还没有商量出结果,却再也没了结果——丈夫突发意外,永远离开了。一个女人如何能支撑起这样的家庭?横亘在百花面前的只有一个字,难!百花没有选择“外出打工”,她靠着种庄稼、农闲时打零工,硬生生撑起了这个家。
  
  在国家精准扶贫政策的支持下,母亲享受了最低生活保障,两名侄儿也受到了政策惠泽,一家人的吃饭问题解决了。但政策始终只能保障最低的生活,遇到母亲病情反复、偶尔需要大额开支时,全家的生活就显得捉襟见肘了。更何况大侄儿阿忠今年考上了大学,光学费一年就要一万多元……百花犯了难,思来想去,她找到了阿柴。
  
  “不急,学费我给你想办法解决。”阿柴虽然答应了,但心里却也没底,助学无息贷款虽然能解决一部分,但还不够,而且孩子还需要生活费。无奈之下,他来到了政委办公室。听完阿柴的诉说,政委笑道:“看嘛,我的兵,为官一任,造福一方。”
  
  七月一日傍晚,阿柴带着现金、政策和公安局的关心,再度来到百花家。刚坐下,百花就夸起阿忠来:“他知道家里不容易,就趁暑假去镇上打工了,回来还帮着干农活。”
  
  话音刚落,阿忠的声音响起:“我回来了!”
  
  “快来,你的学费,柴书记给你解决了!”百花的脸上绽开了花一样的笑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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